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都觉得自己像一株在阴影里蜷缩生长的植物,既不敢向阳,也不敢舒展枝叶。这份怯懦的根源,也许是藏在童年那些被暴力与否定碾碎的时光里。
小时候,哭是件“罪不可赦”的事。无论我的悲观情绪从何处而来,迎来的从来不是关心与安慰,得到的只会是父母的呵斥;考试没考好,趴在桌上偷偷掉眼泪,得到的亦不会是鼓励,而会是嘲讽和各种“大道理”。我之后渐渐明白,情绪是“麻烦”的代名词,眼泪只会招来更多伤害。于是,我开始学着把哭声咽进肚子里,把委屈压在心底,像拧紧的水龙头,再也不敢让情绪轻易流出来。
当然,在童年时期,我的爱好也不会得到释放。藏在心底的小欢喜,会被一次次被否定浇灭。我也就慢慢不敢再有“自己的想法”,不敢坚持“自己喜欢的事”——仿佛只有按照父母设定的“正确轨道”走,只有扮演好“听话”“懂事”的角色,才配得到一点点认可。
后来我才认识到,那段日子留给我的,不仅是回避型依恋的本能,更是深刻的“主体性缺失”。心理学上说,“主体性”是一个人对自我的认知与肯定,是知道“我是谁”“我喜欢什么”“我想要什么”的底气。现在想起来,在童年的否定与压制中,我慢慢弄丢了这份底气,把父母的期待当成了自己的目标,把外界的评价当成了自我的标尺,再也看不清真实的自己。
学社会学的朋友评价我:“超我”远远地压制了自我和本我。它像一把严苛的枷锁,时刻提醒我“应该坚强”“应该沉稳”,不能有半分脆弱流露。而面对痛苦时,我的大脑慢慢演化出了一套生存法则:启动心理防御机制中的“选择性遗忘”。只要我不把痛苦说出口,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,第二天醒来,那些扎心的情绪就会像被橡皮擦过一样,从意识里淡去。久而久之,这成了我的本能——考试失利、和人起争执、甚至遇到委屈的事,我都能“一键清空”痛苦记忆,仿佛从未经历过。
我始终觉得自己像是个戴着面具的演员,我的朋友总是看似很多,但是只有我知道,我心里认为可以值得吐露心声的很少很少。我时常感到,自己的话语和自己的一些举动,总是在下意识的去“讨好”。或许我在人群里扮演的是“成熟”“可靠”的角色,但是我只有在独处时,才敢偷偷卸下伪装,舔舐心底的伤口。我成了别人眼里“情绪稳定”的人:不管是拿到理想的成绩,还是遭遇意外的挫折,脸上都只有伪装出来的表情;就算听到开心的事,也只是礼貌性地笑一笑,心里掀不起半点波澜。我戴着“情绪稳定”的面具,把真实的喜怒哀乐都藏在面具之下。虽然我的MBTI从高中理性疏离的ISTP,变成大学试图向外探索的ENFP,也没能打破这份“伪装”——我不是真的“沉稳”,只是忘了怎么让情绪自然起伏;不是真的“坚强”,只是用麻木代替了直面痛苦的勇气。
直到我开始认识她,她带着一身天真浪漫,像一束光闯进我的生活。我第一眼见到她的笑容,我就感到自己心灵深处的创伤得到了治愈,我喜欢上了她。只有在她面前,我过度强大的“超我”才会慢慢松弛,缺失的“主体性”才开始一点点回归,连那些根深蒂固的思维逃避与自我内耗,也在她的温柔里慢慢瓦解。我敢在受挫后,敢于去和她表达和她吐露自己心声;我敢和她提起童年的那些经历,敢于向她表露出自己内心的脆弱。
我或许需要的不是她的安慰,她只要陪伴在我身边,我就会感到放松,感受到背后有力量在支撑你,成为了你前行的动力。更奇妙的是,在她面前,我那套“选择性遗忘”和“情绪伪装”,开始失灵了。她用她的纯粹,一点点唤醒我麻木的情绪感知,让我明白:“情绪稳定”不是麻木,“遗忘”不是坚强,真正的自在,是敢哭敢笑,敢把没说出口的委屈讲出来。
和她相处的日子,我慢慢懂了爱情的意义:它不是一场需要精准控场的表演,不是用思维逃避筑起的内耗堡垒,而是一个能让你卸下所有伪装,找回真实自我的港湾。现在的我,依然会在挫折来临时下意识陷入思维的“死胡同”,但只要看到她的笑容,就会慢慢从内耗里抽离;我依然在学着平衡“超我”与“本我”,学着直面问题而非在心里绕圈,但我不再害怕暴露脆弱——因为我知道,真正的爱,是有人愿意接住你所有的不完美,陪你一起跳出内耗的怪圈,找回直面生活的勇气。
我的爱情观,也开始终于从“害怕受伤所以逃避一切”,变成了“因为有她,所以愿意勇敢做自己”。只要她高兴,我就快乐——这份简单的心意里,藏着我对童年遗憾的弥补,也藏着我对这份感情最纯粹的珍惜。原来最好的爱情,就是让你在对方的温柔里,慢慢治愈过往的创伤,不再被思维逃避和自我内耗困住,重新恢复主体性,开始关注于自己美好的,让自己活成有情绪有温度的人。